嬋玉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——

她夢到永夜的冰雪之地裏闖入了一顆光耀的太陽。燃燒的巨大的火球, 照亮了永夜, 也將冰川融化。

雪水消融，露出冰雪覆蓋下綿延彎曲的山脈。潺潺雪水如溪流, 填入山澗。

太陽化作一尾游魚在溪流中嬉戲。時而高高躍起, 如鯉魚躍龍門, 再重重沈入水裏。時而在溪水中淺游，逆流而上。

忽然覓得一顆珍珠, 便欲銜住。卻被激流的雪水沖走。

游魚生氣了, 又成了烈陽。飛上空中，投放出萬千縷陽光。落在冰川凍土上, 便開出漫地白色的小花。

尚未從美好的餘韻脫離, 一道刺目光華突然出現, 將嬋玉的神識扯入了一片宇宙星海。

廣袤無垠的暗色宇宙中, 團團星雲放出柔和的上清仙光。熟悉的大道之韻漂浮在每一處角落。

忽見得自家師尊浮在宇宙間, 仰觀宇宙。身影好似無限大, 又仿佛與常人等同。

聖人睜開眼, 對她招了招手。

嬋玉便不受控地飛了過去，與其掌心相扣。

接觸到的瞬間，似有電流躥遍周身。整個神魂如同浸在柔柔的溫泉水裏，無比舒適。

“別怕，放松識海。”

如此告誡了一句, 通天笑著把嬋玉摟入懷裏。又低下頭，與她眉心相貼。

頃刻間，便有無數玄妙道韻映入神魂。

“天下同歸而殊途, 一致而百慮——”

“上道無德，下道唯德。截者，截取一線生機——”

不同於聽聖人講道，這種感覺幾乎是把聖人的聖道覆刻進了自己的識海。不需要刻意去思考分解，可以直接吸收。

奈何她的識海不夠廣闊，只吸收了一會兒，就趨向於飽和了。

正覺得有些遺憾，突然感到有些異樣的波動從與她貼合的通天教主身上萌發。

嬋玉擡眼，便見著通天緊鎖眉尖，兩團虛幻的光華脫離了他，落於嬋玉左右。

右側，青衣的青萍道人神態溫和，對嬋玉微微含笑，傳達出由衷的喜悅和善意。

左邊，黑衣的玉宸道人眼瞳赤紅，額生魔紋，膚色煞白。嘴角勾起一抹邪笑，竟是要往嬋玉身上靠。

正擁著嬋玉的紅衣本尊通天忙擡手擋住了玉宸，目光淩厲，警告意味分明。

玉宸嘲弄地註視著通天，譏諷道，“你阻攔我，就是阻攔你自己。”

青萍似是嘆息，拉了一下本尊，提醒道，“魔祖若臨，你拿什麽護她？”

通天身子一僵，低垂了眼，竟是松開嬋玉，退後幾步。

嬋玉無措地喊了聲，“師尊？”

被突然出來的三個師尊弄得全然懵逼，不知唱的是哪出。

紅衣聖尊緊抿著唇，沒有回應她。卻是黑衣的玉宸，擠進那空出的位置，一把抱住嬋玉。笑得邪氣。

道，“好徒兒，此番需得你幫我個忙。”

盡管玉宸與通天同出一源，幾乎同樣的外貌，但嬋玉還是將他們區分開來。

此刻被玉宸抱住，她下意識想要掙紮，卻被束得極牢固。

玉宸低落道，“我也是他，你不是說只要是師尊都喜歡？怎就不能接受我？”

嬋玉聞言，輕咬唇瓣，“你跟師尊……不一樣。”

就算同出一源，也仿佛是兩個不一樣的意識。獨立存在。

玉宸楞了一楞，驟然大笑，那張狂的模樣，倒是和通天一模一樣。

“哈哈哈甚好甚好，那你便記住了，我為玉宸，並非通天。”

嬋玉楞楞看他，無端竟覺著那笑有幾分悲涼。

玉宸笑過了，平靜下來。赤紅的眼望著嬋玉，恍惚給她一種，此刻抱著她的就是通天的感覺。

黑衣的青年淡淡道，“你幫我，就是幫他。”

話說完，自他眉心的魔紋處抽離出一縷一縷的黑色魔氣。在空中匯集盤旋，繞著嬋玉轉了一圈後，竟是投入了她的心口。

剎那間，嬋玉感覺到一股極其霸道強烈的愛欲癡執，如同烈火在她胸前灼燒，卻只是溫熱，並不會因之而疼痛。

短暫的騰燒以後，竟是融入了她本身的極情之道中，仿佛為她疏通了一條直路，令她道境通融。

嬋玉詫異地看著玉宸，困惑問，“這是什麽？”

玉宸眉目飛揚，目光淩厲如一把開天之劍。淡笑答道，“是我們的魔念。果然，你是可以化解的。”

再擡眼，嬋玉發現玉宸的赤瞳和魔紋都沒有了。清亮的眼，淩冽如冰川。卻在看著她的時候，醉若春風。

黑衣青年低下頭，趁她恍惚之時，吧唧一口啄了一下她的嘴唇。

而後放開了她，他後退幾步，退到紅衣的本尊身旁。最後不舍地看了眼嬋玉，霸道宣告道，

“小徒弟記住了，剛剛親你的，是玉宸。”

說完，又重新化作一團靈光，融入了紅衣的通天教主體內。

嬋玉怔怔看著，莫名有種，玉宸在跟她告別，且再也不會出現的感覺。

緊接著，青萍道人走了過來。

他眉目溫柔，比之本尊更要顯得成熟一些。站定在嬋玉跟前，青萍淺笑著，擡手摸了摸嬋玉的發頂。

那目光寵溺，仁和。仿佛天地萬物生靈於他眼中等同，有教無類，唯德居之。

但有嬋玉，與他而言更為特殊一些。

青萍道人垂下眼眸，忽而低頭，吻了吻她的發跡。動作隱忍而克制，轉瞬即走。

他輕聲含笑道，“有你，甚好。”

話說完，青萍道人亦化作一團靈光，投入了本尊體內。

幾步之外，紅衣聖尊閉上眼。卻有一巨大的虛影浮現，淡漠的眼光巡視諸天，縱觀萬法。臨蒼穹之上，禦萬法為極。

方看到下方一臉茫然的少女，那虛影震顫，脫離了本尊而出。身形縮小，站於通天身旁。

卻是一麻衣青年，與聖人幾乎是一模一樣。

那麻衣青年對教主拱手，道，“本我蒼紀，見過本尊。”

通天嗯了一聲，問他，“可歸位否？”

蒼紀不答，轉頭看嬋玉。勾唇淺笑，喚了聲，“西陵女君。”

嬋玉整個人都傻了。

“蒼紀？”她夢還沒醒？

蒼紀點了點頭，才對通天道，“本尊，我要求跟善惡平等待遇。”

紅衣的通天教主氣惱地看他一眼。一個笑，一個惱，若非服飾神情不同，真跟照鏡子一般。

“要去就去！”

前兩個都忍了，第三個也沒差。

嬋玉便迎來了第三個師尊，如果算上本尊，這是第四個了。

蒼紀與聖人最是神似，就同黃粱夢中忘記所有，只從本心的青年一般。

他站定在嬋玉跟前，道，“我該謝你。”

“謝我什麽？”

“黃粱一夢，並非只成就了你，也成就了我。”

“啊？”

見嬋玉尤是不解的模樣，蒼紀笑著，擁她入懷。

道，“謝女君至始至終信我，護我。若非如此，我的道心不可能全無遺憾。”

但凡有一絲不信任，但凡嬋玉真的選擇了殺夫證道，本我的執念便存有缺憾。

蒼紀頓了頓，嘴唇貼著嬋玉的耳廓，低聲道，

“我們一直都在的。”

最後這一句說完，蒼紀也化作靈光，融入本體。

一時間，蒼穹劇變。

萬千星雲重組重散，大道之軌跡如流星飛墜，種種玄妙，讓嬋玉眼花繚亂。

卻聽得一聲低嘆，言，“還不到時候。”

嬋玉才發現通天不知何時已到了她的身旁。左臂將她一攬，右手輕輕揮動。諸天異象，頓時消失不見，又回歸到了最初的宇宙星空。

“師尊？”小姑娘歪著頭，一臉困惑。

聖人卻沒有要給她解惑的意思，只笑著道，“該走了。”

意識中好似只過了一會兒，回到現實世界，竟已過去了一年。

嬋玉睜開眼，見到的是碧游宮正殿恢弘的穹頂——通天教主開壇講道的地兒。

因為一時沖動，嬋玉覺得自己以後都不能好好在這殿裏聽道了。否則看著這雲臺，和雲臺上的通天，很難保證，她還能聽得進去只言片語。

“在想什麽？”

一只手臂橫到胸前，強硬地將她的視線擺了回去。

嬋玉回了眸，便見著聖人微微不悅的神態。

翻身壓了嬋玉在下，通天咬了一下小徒弟的唇瓣，瞇著眼，危險地瞧著她，

“想玉宸？還是青萍，蒼紀？”

嬋玉：……

嚴重懷疑她師尊早晚有一天能自己把自己醋死，打破聖人不死不滅的定律。

“都沒想！”

一時哭笑不得，遂講了自己之前的想法。

苦惱道，“這往後，可怎麽直視師尊在此講道呀。”

通天聞言默了默，皺著眉頭將大殿掃視一番，最後落於雲臺上淩亂暧昧的痕跡。

莫說嬋玉不能直視，他若是再坐在此處講道，怕也難以保證心思清靜。

遂輕咳一聲，道，“另起一傳道法殿便是。這正殿，日後就不叫他們進了。”

嬋玉點頭，突然感覺到什麽，紅著臉推了推通天。

“師尊，不要了……”

教主聞言，一本正經訓道，“那素女經還沒學完，這次的課業怎好拖到下一次。”

若不是那嗓音低啞，嬋玉真要信了他是想真心實意搞教學。

繞著正殿的上清鎖鏈又厚了兩層，蓋得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。

嬋玉在聖人懷裏還欲掙紮。微微喘息道，

“十年之期，師尊不是要去……唔，紫霄宮嗎？”

“不去。傳什麽道……教你一個就夠為師耗費心力了——

好徒兒，放松一些……”

…………

話雖如此，一個月以後，信誓旦旦不去紫霄宮的通天教主還是在被道祖混沌珠破門的威脅下，心不甘情不願地到了紫霄宮——領著嬋玉一塊兒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一百張！！！美好的數字需得求個評論嘻嘻～

後面就會正經地搞定魔劫然後大結局啦～恩愛還是會秀，但是應該。。不會變色了嗯

裙見文案，會放昨天的完整版的～麽麽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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